《明长城前传：不去北方+爬个江南长城怎么样？》是一部以长城为背景的纪实探险类图书。该书以探索者的身份，记录了作者在中国江南地区对长城的一次新颖探索。通过描述他在江南地区的长城上的经历和所见所闻，让读者对长城有了新的认识和体验。在书中，作者以幽默风趣的笔触，展现了长城所承载的历史文化和人文精神，同时也呼吁人们重视南方长城的保护和传承。本书不仅是对长城历史的一次全新诠释，更是对探险精神和对祖国文化的热爱的一次真挚宣言。透过这本书，读者能够在别开生面的角度认识和理解中国的南方长城，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。
文 |唐小六
立秋这天，我来到了浙江台州的临海古城。
一路上我用“某程”APP搜索了民宿，又看了LonelyPlanet《浙江》上的宾馆推荐，比较来比较去，还是决定实地考察一下。我打车至兴善门外，步入古城，沿紫阳街走了一段路，便找到了民宿“临居”。
“老板，还有空房间吧？”我看APP上显示还有一间精品大床房。
老板年纪跟我差不多，正和他母亲在吃西瓜。“我们这儿立秋有吃西瓜的传统。”他给我递了一瓤西瓜。西瓜正解暑。吃瓜毕，他带我上楼看了客房，整洁小巧精致，让人挺满意。我问他怎么结算客房费用划算，是上某程预订好呢，还是直接付现金。老板很实在地答道：“APP上现在都有优惠补贴，就在那上边订吧。”
一晚160块，离店时微信自动扣款。上楼放下包，拿上一瓶水我就准备去爬长城。我跟老板说，其实我就是想来爬个长城。
（官网地图）
“去年我在北京爬了不少长城。”我说，“爬长城容易上瘾。”
“巧了，我曾经在北京工作过十年。”老板向我介绍“江南长城”有一段跟北京八达岭长城很像，所以又被戏称为“江南八达岭”。
“其实这边的布局更像居庸关。”他说。
“我知道，关城嘛，交圈封闭。说是长城，其实是台州府城的城墙。”
“对，原来台州府有两道墙，似一个‘回’字，过去里面府衙还有一道墙。这‘长城’就是外城墙，将临海城区整个包围。后来东面的那段——即如今的东湖路、大桥路直至靖越门一段——在上世纪50年代被拆除了。”我们聊得很投缘。
“那爬完这城子需要用多少时间？”我问。
老板打量了我一下，“一般游客完整走一回得花2-3个小时，我觉得你2小时应该差不多。这里离兴善门的登城点最近。”
“我决定从揽胜门上，兴善门就当作出口吧。”我看看表，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半，阳光还很热烈。
01
江南长城
长城：以城墙为主体，由不同大小的关隘、城堡、军营和烽燧等所构成的完整的防御体系
我穿过了南北走向、约一公里长的紫阳街。紫阳街因道教南宗始祖、紫阳真人张伯端而得名，是临海古城即台州府城历史上最繁华的商业街区，也是目前国内保存较为完整的一条历史街区。老街上游客不多，沿街的商铺各有特色，传统与现代糅杂在一起，既有星巴克咖啡馆和“网红”商店，又有老字号的酒坊、糖店、锁店、饭馆和占卜馆等。看上去它跟国内很多古城相似，却又不尽相同，尽管商铺林立，但大多是由本地人在传承经营，这是一条依然“活”着的古街。就像“临居”的老板，北京、上海转了一圈后最终选择回到家乡装修了老宅开客栈——不似我在有些地方看到的是迁走当地居民，靠资本运作兴建了“假古镇”或“仿古镇”。
走出古街巷，往东走则稍显现代化。在东湖路北尽头有座揽胜门广场，“雄镇东南”“江南长城”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。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感受一下这段台州府城墙的。从景区入口到揽胜门明显是径直的现代工艺，但这段长阶梯倒是十分陡峻，不得不中途歇息好几回才能登上去。然后依山就势有一段天然陡峭的“百步峻”通达长城制高点白云楼。
相传唐代大将尉迟恭指挥军民筑城到此，由于地势过于险峻，数次被毁。某日清晨，有梅花鹿沿山脊奔跑，于雪地留下一串脚印，尉迟将军心有所悟，命将士沿脚印做上记号，沿此修建，城遂以成。因此，临海亦有“鹿城”之美称。
倘若长城一直这么起伏蜿蜒走下去，倒是能寻回我在北京爬长城的感觉，可惜接下来皆是坦途。虽有千年隋樟、城隍庙、望天台、烟霞阁、大将军炮台等人文景点的点缀，但长城本身坡度略显平缓，自北固山下，紧挨灵江的朝天门—望江门—镇宁门—兴善门这一路，感觉更像是健步走在西安城墙顶上，抑或是浏览于紫禁城城墙上的感觉。低气压使得空气湿热而沉闷，下午登临这段“江南长城”的游客也非常少。中途一场短时阵雨留我在五号、六号敌台参观，倒让我有时间仔细打量了“空心敌台”。
据史料记载，戚继光于嘉靖三十八年（1559年）五月在桃渚城创造性地修建了2座空心敌台，又于嘉靖四十年在台州府城策划修筑了13座空心敌台，极大地增强了城池的防御能力。在东南沿海倭患渐次平息以后，朝廷将谭纶、戚继光调遣北方委以重任。戚继光在担任蓟镇总兵时，先后北调以义乌、台州籍士兵为主体的2万戚家军为骨干，带领蓟镇守军参照台州府城营造之术，大规模用砖石包砌长城，并在蓟、昌二镇先后建造了1448座空心敌台。
长城专家罗哲文先生研究认为：“戚继光在任蓟镇总兵时，将他在临海修筑城防的经验，运用到北方长城的增扩加强上。今存蓟镇、昌镇、宣府、大同、山西等镇的长城，都是按他的规划设计加以改进增筑加强过的。现在北京八达岭、慕田峪、司马台、古北口、天津黄崖关、河北山海关附近的老龙头等处长城的雄姿，均是经戚继光改进之后所留下来的。”因此他评价临海古城堪称北京八达岭等北方长城的“师范”与“蓝本”。
与喜欢长城的朋友聊天时，我们也都戏称这姑且算是明长城的“前传”了，但离明长城的“高潮”就有些距离。所以这长城爬得也还轻松。严格意义上讲，戚继光只是在原来已有的城墙上有所创新——戚继光防守台州七年余，会同先后任台州知府的谭纶、王可大等改造了古城墙的结构，加强了台州府城墙的防御能力。府城城墙早就在那里了，它始建于东晋、扩建于唐、定型于宋，完善于明清，兼具军事和防洪双重功能。目前城墙的砖体是明朝所制。
1956年以前，城墙全长6286米，平面为不规则的长方形，现存4730米。城原有崇和、丰泰、括苍、镇宁、兴善、靖越、朝天等七门。明清两代修葺增筑的台州府城外郭城，尚保留有靖越门、兴善门、镇宁门、朝天门四座城门及瓮城。
在台州府城墙博物馆里，我看到“江南八达岭”与“北京八达岭”两张相似度较高的对比照，取景于二号敌台和三号敌台之间，那儿还设有“最佳拍摄点”的提示。不同于北方长城内外苍茫、巍峨险峻，这里古木参天、常年苍翠。站在城墙高处俯瞰，望江门大桥横跨灵江，连绵的远山和古老的城池隔水相望。讲好故事对旅游目的地传播极为重要——这灵秀婉约的“江南长城”确是临江古城、台州府城极佳的宣传代名词。
02
台州府城
府城：较县高一级的州、郡府治的所在地
晚上我在紫阳街上找了一家饭馆点上一碗这里特色的临海麦虾（海鲜面疙瘩）。巾山广场上正在举行立秋时节的活动——临海市“大雅临海，邂逅经典”朗诵会。这给燠热散尽的夜古城更添文化气息。其实自从台州的政治、经济中心转移到椒江后，临海人就以文化中心自居。这是一座不喧闹、不浮躁的城池，又是谢灵运、骆宾王、徐霞客、张伯端、朱自清等留下过历史印记的“文化之邦”，仍旧充满了谈资和魅力。
其实去年夏天我从北京回上海休假一周时，就曾打算来临海小住一下，连高铁票都买好了。因受台风“利奇马”影响被迫取消了行程。当时超强台风在相邻的浙江温岭登陆，恰逢天文潮汛致灵江发生流域性洪水，加之上游城市泄洪等因素的叠加，府城两座城门的护城卡被冲垮失守，这次“新中国成立以来临海遭受的最大的洪水”瞬间冲进古城，导致老城区积水1.5米左右。“临居”的老板向我展示了一楼墙上被浸泡后水渍的留痕。所以这次我来古城游玩前，还特意关注了今年第4号台风“黑格比”的路径和走向。
今年古城安然无恙。
这座挺立千年的古城实是久经考验的。台州府城墙西南二面濒临浙江第三大河流——灵江，每到夏秋暴雨之际，上游天台、仙居之水咆哮而至，下游东海大潮回溢而来，府城即成“水国”。尽管台州府城墙多次充当临海百姓的“守护者”，然而天灾的力量永远无法被准确预估，临海历史上亦曾有数次因大台风和大洪潮而造成城墙坍塌，洪水决城荡户的情况发生。据方志记载，宋代的特大洪灾就有八次。因此，漫长岁月的变迁里，台州府城防洪功能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军事防御功能。尤其府城特有的设计为弧面或者斜面的“马面”，可以巧妙地减弱洪水来临时的冲击，从而强化了防洪的能力。
是夜，我又“临时抱佛脚”上网查询了一些资料，为第二天的旅程规划好线路，才关灯睡觉。翌日清晨六点半，我就出门了。一是清晨凉爽，有利于我走完前一天未能探访到的主要街巷，二是城中有座巾山，正是早锻炼的好去处。巾山脚下的龙兴寺和台州府城墙博物馆都是我要前去拜访的。
在早晨七点——登城口的工作人员上班以前，长城上已有人在慢跑晨练了，他们多是临海本地的居民。我沿着城墙根走，在重点看了几座瓮城后，便从朝天门走向了西门街。上一回在一座古城的清晨自由地穿梭还要追溯至两年前的夏天，在希腊罗得岛的骑士街上，两者竟有些惊人的相似——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的都有老人、狗和电动车……
我在西门街的鼓楼——一座始建于唐朝的横跨街中的空中阁楼底下吃了早饭。这时候古城还未苏醒，唯一热闹的大概就是这儿了，挤满了卖小吃和早点的摊贩，开始了一日忙碌的工作。
西门街的尽头与紫阳街相交，过巾山广场后有条小径通向巾山山顶和塔群。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，相传皇华真人得道升天时掉落头巾化成此山。山下古刹龙兴寺，始建于唐神龙元年（705年），后改开元，至宋政和元年（11）改名天宁。曾是台州佛教的官寺，在中日佛教交流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。唐天宝年间，鉴真大师东渡扶桑弘法，曾驻锡于此。龙兴寺僧思托随鉴真东渡，协助创建日本国大唐招提寺，传播律宗和天台宗教义。贞元二十年（804年），日僧最澄入唐留学，在龙兴寺学习天台宗教义，受菩萨戒。最澄大师回国后，创立了日本佛学界最早的门派日本天台宗。
寺内古建仅留有始建于唐代的千佛塔，现存塔身系元大德三年（1299年）重建，六面七层，净高28.66米，楼阁式砖木混合结构，面面有龛，每面都有模压烧制的佛像砖贴面，共有佛像1003尊。
真乃静禅清修之地。
03
桃渚古城
卫所：明代军事形态下的特殊防卫堡垒，5600名士兵，为一卫
《中国国家地理》曾撰文评说“江南长城”是明王朝海禁政策的产物。在戚继光的带领下，一群台州军民日夜奋战，用血汗浇筑了座座空心敌楼，大大加固了临海的城防。这座城墙依山抱水、蜿蜒起伏，不仅是北方明长城的“师范”和“蓝本”，也是明王朝的海防重心和指挥据点。从明代的海防地图上看，当时的台州并不是一座孤立的城池。绵长的海岸线上，城堡和烽火台密密麻麻地分布着，一座连着一座。在海岸不远处，明朝政府共设立了54座卫城、99座所城、353处巡检司、997座烽堠、313座墩、48座台、24座塘铺，还有数目众多的水寨、城堡。这些设施尽管在地面上并非完全贯通，但实际上构成了一条首尾相接、互相呼应的沿海“万里长城”。沿海地区没有连绵的崇山峻岭，不可能像塞北那样建造连续的城墙。但是，这些城、堡、台之间的信息传递和策应方式与万里长城无异。
按我的计划，卫所“桃渚城”特别值得去踏察一番究竟。桃渚古城始建于明洪武二十年（1387年），它是浙江省保存最完好的明代千户所所城，曾是戚家军血战倭寇的地方，距离临海市约41公里。如前文所述，戚继光首先在桃渚创造性地建造了2座空心敌台。
我从临海花北客运站乘坐公交651路往四岔去。大约1小时15分钟后在桃渚下车。桃渚石柱峰的雄奇风景几乎让我坐过了站。古城主要看点实为城墙遗迹，保存着全部城墙和东、西、南三座古城门，周长1366米，城高4.5米。现除垛口外，城墙主体及三个城门包括瓮城均保持完好。石墙布满青苔，在树荫和灌木的遮蔽下看起来有些矮小。城内街巷、建筑大体保持着明清时的格局，却已十分破败。网上有不少游客评论说，花20元门票看这么一个破落的村子，实在没啥意思。确实，它不如临海古城会包装、会讲故事，拿任何一座“成熟的”古城古镇相比，这里甚至显得凋敝和萧条——年轻人外出打工了，只剩下乡下的老人。关帝庙、财神庙、天后宫皆是我见过最寒碜的，唯一那幢崭新装潢后的建筑大概便是面积达900多平方米的“桃渚抗倭陈列馆”了。
其实，很多真正的古迹，未经刻意的雕饰，都会显得很残败的。就像北方大部分未经修复的“野长城”，经过自然的风化、战火兵燹的摧残，逐渐坍毁殆尽，很可能只剩下一副“龙骨”——但只要你大致了解一些历史和与之相关的故事，便会为之肃然起敬罢。
桃渚城处于从海上进入台州的咽喉之地，是倭寇侵扰的重点。在倭寇数次入侵桃渚之后，嘉靖三十八年（1559年）四月，数千倭寇再次登陆台州，围攻达七昼夜。戚继光与谭纶昼夜兼程，自宁波赶来。城内守军与城外援军通力合作，全歼倭寇，大获胜利。解桃渚之围进驻桃渚城后，戚继光动员军民大规模修复城墙。他以军事角度发现城东北角和西北角“为薮泽，蔽塞不通，因建敌台二所”。使桃渚城上有台，台上有楼，悬了城外，纤悉莫隐。这大大增强了桃渚城的防御能力，是军事建筑史和城防史的重大突破。如今我在城中这两角也找到两座崭新的空心敌楼，不知算不算得上漂亮的“复制品”？
城北的山岗名“后所山”。桃渚古城，四面环山：东傍狮子山，西邻伏虎山，南有石柱山，北依后所山。“后所山”的命名，则涉及明朝的军事制度。明朝军队编制实行“卫所制”。军队组织有卫、所两级。5600名士兵，为一卫。卫下，设千户所、百户所、总旗、小旗等。所城背倚前凭之山脉，相应称为“前所山”（如海门前千户所）及“后所山”（桃渚千户所）。山上有明代摩崖石刻“眺远”“镇海”。我一个人沿着石阶爬上爬下，登高怀古，心潮澎湃，热得满头大汗，也未曾遇见其他的游客。
逛完整个桃渚古城，只消一个小时。步出古城我又跑了一回售票点，想问问工作人员，平日里这儿的游客量有多少。对方特别警惕，怎么也不肯告知我具体数字，生怕我是名暗访的记者。其实我思忖的是：没有过多的游客惊扰这儿，不也挺好的嘛。那石头垒成的长城的“缩影”在这，空心敌台的“模具”在这，中华民族坚忍不拔、团结奋进的爱国主义精神也蕴涵于此……
这次短暂的旅行我已满足。遂去火车站坐三个小时的动车回家了。
TIPS：
今年9月1日前，由于临海火车站装修扩建，前往临海市需坐火车到台州站下，然后换乘免费的专线巴士至临海花北客运站。“江南长城”门票60元，“桃渚古城”门票20元，携程网上订票分别是55元和12元。
附：临海台州府城文化旅游区官网/
/8/20
@唐小六，80后
资深驴友，游记作家
着有《你注定会看见的风景》《雪域驴行十日谈》
《阅读与旅行——身体和灵魂诗意地栖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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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威尼斯——逝水迷城》《安第斯山脉的来信》
跟小六去旅行，不，还是先读书吧！
相信有些风景，你注定会看见的！
